2018年11月19日 星期一

生日快樂

自從聽了學生的建議,改變造型,出門不再是smart casual,永遠的深色西裝襯衫配卡其褲黑皮鞋,現在是一襲T恤牛仔褲搭配黑框眼鏡,穿上老婆為我選的球鞋,不是藍色就是紅色,走到哪都覺得自己年輕10歲。到學校授課其他老師穿西裝打領帶看到我,很驚訝的說認不出我來,讓我走路好像有風,腳步更顯得輕盈。


週日帶弟弟去大賣場買水果,說是帶他其實是陪我去,一到賣場把他放在推車上面,有個會說話的寵物不會無聊。挑好老婆交代的楊桃、橘子、香蕉,紅色火龍果,拎著水果準備過磅。看起來像隔壁鄰居的阿姨心情很好,動作俐落,一邊稱重一邊對著我說:「這個囝仔耳仔這麼大對,親像阿公,看起來真有福氣」。阿公?阿公沒來啊,「我是他爸爸呢」。阿姨的表情很尷尬,「真實的喔,(國語)對不起,今嘛少年郎看起來攏嘛親像恁按呢」。拿著奇異果過磅,她頻頻跟我說對不起,很不好意思,我安慰她:「沒關係啦,反正不是第一次,我很習慣了。」

跟姐姐說,她沒安慰我,就是哈哈去做拉皮吧,我說應該是植髪,她回我:「兩種都做!」。五十歲的大叔生baby,真的有這麼慘嗎?

每次帶弟弟回汐止,每個人都叫他小肉球,我看不出來他哪裡肉長得比別人多。現在的他倒像一顆橄欖球,每天在家裡橫衝直撞,沒有辦法好好走路。看到他在牆角停下來彎著腰眼神賊賊的看我,就知道他已經進入橄欖球模式,我很有默契的蹲下來,看到他的雙腳彷彿冒著白煙,往我的方向直衝過來。我蹲好馬步,像一個棒球捕手把兩腳踩穩,雙手把他接住,力道之大,差一點把我撞倒在地。一回頭,他又拼命往角落直衝,撲向懶骨頭,如果有高速連拍,那一定是一條完美的拋物線。


妹妹原本排行老三,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弟弟出生以後,妹妹變成姐姐,慢慢有一種老大被老二欺負的感覺,有時候憨憨樣出來了,有點猷小時候的樣子。跟Nu說,「你小時候就是這樣常常把哥哥氣哭了」,他說:「哪有,我不是都給哥哥欺負?連門牙都被踢斷了。」看著他們兩個小的搶玩具,你一聲我一聲「我的!」「我的!」,互不相讓,在餐桌上都要吵起來,妹妹眼看搶不贏弟弟,看著我笑眯眯地自覺穩操勝算的說:「爸爸是我的」,弟弟不甘示弱大聲的喊:「爸爸是我的!」,接下來兩個人一起張大嘴巴的喊:「爸爸是我的!」。看他們兩個爭得很大聲,我倒是樂在其中,覺得幸福。

弟弟妹妹已經可以玩在一起,一放學就會兩個人合作把客廳的小椅子靠枕搬來搬去,做一個共同的秘密基地。帶他們兩個出去,我請妹妹幫忙照顧坐在安全椅上的弟弟,有時候怕他們回程路上睡著回家不午睡,請姐姐幫弟弟瘙癢,弟弟笑得合不攏嘴,還笨笨的把手舉起來,露出胳肢窩一直說還要,兩個人就這樣很high的一路玩回家。現在這個年紀雖然很會哭,很會鬧,但是我總能置身度外,好像不用耳朵去聽他們的哭鬧聲,而是用觀察的方式,略帶微笑的看著他們的每一個表情,描述他們哭哭的樣子給他們知道。大部份的時間他們會自動靜下來,或是找到兩個人和解的方法,重新進入和平的狀態。有時候妹妹哭得歇斯底里停不下來,我會到廁所蹲一下,讓她盡情的哭,等她哭著要爸爸抱抱我再出來抱她,哭聲瞬間停止。

妹妹出生以後,讓我用心端詳每一個人的臉孔,每一個人的好,連帶的改變我在公司的領導風格。最後一年,是我在職場上心情最輕鬆的時候,因為看到的每一個人,不管男生女生,都很容易看到他們的優點。弟弟出生,即使是第四次做爸爸,還是有第一次生小孩的喜悅,感恩節出生的弟弟,讓我更加感恩知足,這輩子受到別人的幫助太多,人生下半場,我一定要用餘生來幫助別人。


有一次亞太區QBR(季度經營管理會議),我設定一個討論主題請每一位海外主管發表他的人才接班計劃。澳洲總經理一上台開口就說:If I die tomorrow, or I am seriously ill...,意思是如果他明天要死了、重病,他要如何為公司預先安排好接班人,確保公司的運營不會受到影響。當時我是他的老闆,聽到老外如此瀟灑的把死掛在口頭上,還是有點不太習慣。很多年後我才理解,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以為不會死,或是常常忘記以致於花很多時間在懊惱過去、擔心未來,不懂得珍惜家人,珍惜每一個現在。

很感謝孩子們來作伴,謝謝他們常常讓我到達一個忘我的境界,那是生命當下的喜悅。一路以來,我在學業事業上表現突出,曾經以為自己聰明過人,問題解決能力很強,很有領導魅力。當我真正學會專心陪伴孩子,把聰明變笨,才體會到不管孩子是如何的一點一滴的長大,有一天他們不再聽你的,不再給你很多的笑容,不要你的抱抱,永遠不要忘記第一次當爸爸媽媽的初衷,當時是多麼的期待孩子的出生。

看著他們在你眼前純真無暇的笑容,沒有心有旁騖,沒有任何顧忌,那是地球上最美的事物。我們大人應該問問自己,你有多久沒有像小孩子一樣真正的笑?懂得恣情的笑,放肆的哭,愛畫就畫,說唱就唱,要跳多高就有多高。作為一位四個孩子的父親,我願意用有限的生命陪伴他們的人生,到我死去,希望他們不要受到大人的污染,按照自己的樣子長大。在弟弟可愛保鮮期即將到期,兩歲生日前夕,我要全世界第一個跟他大聲的說:「恩恩,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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