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踏上紐西蘭的土地,在Epsom乾淨整潔的街道上漫步,午後陽光炙熱,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花香。眼前是一棟一棟紅瓦白牆的英式洋房,坐落在花團錦簇的綠地上,像極了童話故事裡的畫面,這一天彷彿是夢境。台北入冬,再度來到這塊曾經被譽為地球上最後一片淨土的國度。本來是一個人,一件行李。22年後,變成六個人,四大件行李,一台嬰兒推車。
國中畢業一個人從鄉下負笈北上求學,每逢假日返家,總喜歡迫不及待坐在靠窗戶的位子,火車緩緩進站前,看著窗外每一戶人家。傍晚夕陽西下,萬家燈火初上,進入眼簾瞬間即逝的影像,有著每一個家點亮的燈光。房子裡有的媽媽在廚房準備晚餐,有的全家在一起用餐,有的家人在客廳看電視。每一個家,對一個十五六歲就離家的孩子,都是幸福的畫面。那些年,台北回北埔交通不易,等公車、搭復興號、新竹客運,要轉四班車,單程四小時。
老婆喜歡坐飛機出國旅行,她對居家環境的美感很敏銳,很有個人品味,歐洲是她的最愛。到了這些美麗的國家,她可以絕對放鬆,覺得很舒服自在,盡情想像一個完美的家。而我因為工作關係坐飛機坐到怕,視之為畏途,如果有好理由,寧可一個人留在台灣上班。有幾年她跟著朋友,或帶著孩子和岳母,到歐洲、日本、紐西蘭旅遊,照片不少,就是缺了一個我。有一次她帶著孩子參加Club Med普吉島行程,剛到第一天就說不好玩,因為我沒有一起去。我跟她說,不管去哪裡,只要坐船去,我一定跟。
以前我們每年因為出國旅行的事,常常會有些爭執。她說我不跟她去就是不愛她,我說,她不體諒我坐飛機的壓力,就是不愛我。這麼多年下來,我開始妥協。公司出差可以勤勞的當個空中飛人,老婆想要出國旅遊的願望,為什麼我不能全力配合?
去年是從公司退休後第一次計劃全家出國,暑假一家六口加上她娘家二十幾個人浩浩蕩蕩坐藍寶石公主號去日本。一月寒假,放假第一天全家坐飛機到紐西蘭。出發前有朋友熱心給我們建議,一定要去南島Queenstown滑雪,還要去看電影魔戒的拍攝地點。我們說,除了買六張機票,在奧克蘭以前住家附近用Airbnb短租三棟房子,什麼也沒有規劃,就是到紐西蘭「生活」,我們家在台灣怎麼過生活,在奧克蘭就是怎麼過生活。為什麼說是生活?因為在台灣每一天都像度假一樣心情輕鬆,好像不用像以前一樣特別安排休假。
第一個家在Parnell,地點非常好,走路不到幾分鐘就可以買到民生用品。房子外觀古典,政府保護限制改建,內裝現代明亮,餐廳廚房後面有一個私人花園。房東太太很細心也很有耐心,為我們準備了許多全新的玩具與童書。奧克蘭這幾年房價飆漲,漲幅世界第一,聽當地朋友說我們住的這間房子要數千萬台幣,在台北內湖可以買四棟公寓。有朋友聽到認為還是台灣的豪宅比較有氣勢、有價值。可是紐西蘭的家,外在環境千金難買,什麼是有價值,實在是因人而異。
我們每天的行程就是散步到附近雜貨店和超市買菜,全家一起準備三餐。大部分的時間是猷和Nu推著弟弟妹妹,老婆與我倆人悠哉的像對情侶牽著手走在前面。晚上幾乎都是他們兩個掌廚,每天三餐變化無窮,雖然都是西式料理,沒有一餐是一模一樣的。中午吃完飯睡午覺,再到附近公園散步,沿路欣賞每一棟美美的房子,然後繼續補充食材和飲料。奧克蘭夏令時間白日長,晚上八點半太陽才下山,晚餐時還有陽光照進來,九點才天黑,晚餐後還有一段很長的全家聊天時間。等兩隻小的入睡,兩隻大的回房間,我們坐在餐桌上聊到很晚,好像還在過台北時間。
第一個家住了8天,我們搬到Orakei,以前我們熟悉的Mission Bay附近。這是一棟格局獨特的家,環狀的動線繞著餐廳廚房與客廳,成為弟弟妹妹玩躲貓貓的最愛。夕陽景色無敵,視野很好,可以看到奧克蘭Sky Tower。入住那天碰到下雨,司機很不情願,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一路上嘴巴嘀咕個不停說我們把他的車弄濕了。抵達之後,我們拖著幾件大行李在馬路上很狼狽。房東太太熱情友善,她站在門口等候,急忙撐著傘幫我們搬運行李,隔兩天還大老遠用車子搬了兩台腳踏車借我們。
這個時候Nu已經開始體驗當地的高中生活了,每天早上設鬧鐘早起,六點多起來自己做早餐和中午便當,坐公車去Onehunga High School。學校下午3:25放學,如果等公車銜接順利,兩班車4:30左右就回到家了,這個時候剛好我們睡午覺起來要去公園散步。在奧克蘭不管住在哪裡,到處都是綠地,連狗狗都有專屬的公園,動輒千坪以上,令人羨慕。
這一天我們來到Watene Reserve,終於發現一個playground,有各式各樣的溜滑梯,妹妹玩得興奮的不想回家,弟弟也開心在草地上轉圈圈。雖然快7點了,太陽還大得很,Nu一旁頻頻看表,催促我們說時候不早了,該回家了,請我們慢慢散步往回家的方向走。他說要趕回去煮飯,不然全家晚餐吃什麼?老婆嘴角上揚心滿意足的看我一眼,大概在想這本來是她的台詞。
這段期間我們去Ely Avenue看以前在Remuera的家,房子依舊,看不出來有任何歲月的痕跡。當年猷從千里之外跑到我們在奧克蘭的家投胎,Nu好奇的打探這家房子的一切,我心裡想,是什麼樣的因緣讓我們成為一家人?因緣際會,意外的跟幾位二十年前的同事聚餐,他們都移民定居紐西蘭多年,又是什麼樣的緣份讓我們久別重逢?原本計劃租車,多年不用的紐西蘭駕照、國際駕照都帶著,離開這麼久,早已不熟悉這裡的開車方式與交通規則。還好Uber很方便,除了前面幾次定位方式不熟悉,很快駕輕就熟,一上車就跟每一位偶然相遇,卻似曾相識的司機聊起來。
兩個多禮拜後搬到Remuera,一進門被大陽台玻璃窗外的綠景吸引,孩子房玩具一應俱全,全家wow聲不斷,聽起來是很滿意這個家。前兩個禮拜看到紐西蘭的優美環境,反而心情浮動,晚上弟弟妹妹睡了以後,我們低頭滑手機,聊起回台灣要不要換房子的事。搬進第三個家,才暮然發現,這間不大的cottage,看起來很溫暖舒適,其實跟我們在北埔的小木屋有高度的相似。Nu說,這個家看起來才有度假的感覺,是不是因為潛意識裡好像哪裡見過?他補充說,想到回台灣就不能再喝這些飲料和零食,他一定會懷念這裡的。
每個人都渴望一個家,最好是一間夢幻的房子,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如果是台北市,最好走出去100公尺是捷運,學區是升學率高的明星學校,每一個窗戶看出去都是綠油油的公園。到底什麼是家?我們大人都想要住很大、地段昂貴的房子,如果問孩子,他們的答案會是什麼?
這一次舊地重遊,發現即使是號稱人間最後一片淨土的紐西蘭,未必如一般世人外表看到的一樣,家家幸福美滿。仔細觀察,這裡的貧富懸殊,有人擁有幾間大豪宅,日進斗金。即使是所謂的好區或富人區,還是有人房子破落不堪,看似即將傾倒。紐西蘭的教育一度遠近馳名,很多人慕名想把孩子送過來,雖然中學課業壓力不像台灣,但是一樣有大學聯考,光是奧克蘭就有升學率前八十名的高中排名,決定孩子日後考取名牌大學的機率。這跟我以前的認知不一樣,或許近幾年很多移民改變了一些生態。
奧克蘭第三個家外觀很不起眼,一般人不會喜歡,空間也是三個房子中最小的,可是這裡卻是孩子的最愛。曾經以為人生的成就是努力工作,買百坪豪宅給家人住,後來才理解家的真正意義不是大大的房子,而是愛,沒有條件不求回報的愛。因為愛,站在對方的立場希望看到他快樂,感受到被愛、關心,與支持。我們用盡一生的心力企圖打造一個完美的家,其實就在我們的心中,一個轉念,垂手可得。
能不能寬心讓孩子喝他們喜歡的飲料,吃一些屬於他們世代,大人認為不健康的零食?即使裡面的成分就是水和糖,或是不太天然的材料。能不能放心讓他們自由自在使用網路沒有限制?睡覺時間自己決定,讓他們自我管理就像我們大人一樣?能不能靜心放下自己心裡面的事,專心陪伴孩子拼圖、玩積木、唸故事書、讓他一整個房間有很多玩具,記得跟爸爸媽媽在一起的童年時光?
房子大一點好不好,如果可以當然好,如果不大也沒什麼不好。房子外圍環境綠草如茵,地段絕佳,購物方便,上學上班近,房價高,樣樣都好,好不好?當然很好,如果沒有呢,也沒有什麼不好。
台北家巷口有一個小小的自助餐店,口味很家常,自從我們家非常依賴的全國素食不荷租金成本打烊後常常去這裡用餐。老闆也有四個孩子,各個很有成就,不是在國外發展,就是不在身邊。我們一見如故,常常聊幾句,他說養四個孩子等於少買四棟房子,我說養孩子比較好啦,房子帶不走,孩子等我們老了,可能還會想念我們。
國小對面巷子裡,有一個年輕人繼承他父親的油條燒餅店,路過那裡好幾年,就在我們出發到紐西蘭的前幾天第一次踏進這家小店。台北的冬天來得晚,我們穿著羽絨服,年輕人一身單薄汗衫,穿著深色運動短褲。問他冷不冷,他說不冷,他說他是地球人,身體是跟地球借來的,以後什麼也帶不走,要還給地球。
抬頭看著Maungarei Road這棟小小木屋的每一根樑柱、天花板,牆面上的每一張照片,每一個角落,都有這個紐西蘭家庭愛的故事,我們家何嘗不是?在台北,我們一家人生活規律,從起床、刷牙洗臉、上學上班、放學作功課、上床睡覺,都有一套時程與標準。什麼時間該完成什麼事情,什麼可以吃什麼不能吃,有很多應該與不應該,無形中塑造了一種壓力。
北埔小木屋帶給我們家一種不同的輕鬆感,週末回到那裏,蟲鳴鳥叫,滿夜星空。換一個環境,孩子可以隨意看電視、上網、滑手機、吃零食。我們可以忘記所有的公事與規矩,什麼都不管,看什麼都順眼,皆大歡喜。原來一個家的幸福,就在這樣的自由自在裡。
在奧克蘭生活的第18天,我開始想家了。
國中畢業一個人從鄉下負笈北上求學,每逢假日返家,總喜歡迫不及待坐在靠窗戶的位子,火車緩緩進站前,看著窗外每一戶人家。傍晚夕陽西下,萬家燈火初上,進入眼簾瞬間即逝的影像,有著每一個家點亮的燈光。房子裡有的媽媽在廚房準備晚餐,有的全家在一起用餐,有的家人在客廳看電視。每一個家,對一個十五六歲就離家的孩子,都是幸福的畫面。那些年,台北回北埔交通不易,等公車、搭復興號、新竹客運,要轉四班車,單程四小時。
老婆喜歡坐飛機出國旅行,她對居家環境的美感很敏銳,很有個人品味,歐洲是她的最愛。到了這些美麗的國家,她可以絕對放鬆,覺得很舒服自在,盡情想像一個完美的家。而我因為工作關係坐飛機坐到怕,視之為畏途,如果有好理由,寧可一個人留在台灣上班。有幾年她跟著朋友,或帶著孩子和岳母,到歐洲、日本、紐西蘭旅遊,照片不少,就是缺了一個我。有一次她帶著孩子參加Club Med普吉島行程,剛到第一天就說不好玩,因為我沒有一起去。我跟她說,不管去哪裡,只要坐船去,我一定跟。
以前我們每年因為出國旅行的事,常常會有些爭執。她說我不跟她去就是不愛她,我說,她不體諒我坐飛機的壓力,就是不愛我。這麼多年下來,我開始妥協。公司出差可以勤勞的當個空中飛人,老婆想要出國旅遊的願望,為什麼我不能全力配合?
去年是從公司退休後第一次計劃全家出國,暑假一家六口加上她娘家二十幾個人浩浩蕩蕩坐藍寶石公主號去日本。一月寒假,放假第一天全家坐飛機到紐西蘭。出發前有朋友熱心給我們建議,一定要去南島Queenstown滑雪,還要去看電影魔戒的拍攝地點。我們說,除了買六張機票,在奧克蘭以前住家附近用Airbnb短租三棟房子,什麼也沒有規劃,就是到紐西蘭「生活」,我們家在台灣怎麼過生活,在奧克蘭就是怎麼過生活。為什麼說是生活?因為在台灣每一天都像度假一樣心情輕鬆,好像不用像以前一樣特別安排休假。
第一個家在Parnell,地點非常好,走路不到幾分鐘就可以買到民生用品。房子外觀古典,政府保護限制改建,內裝現代明亮,餐廳廚房後面有一個私人花園。房東太太很細心也很有耐心,為我們準備了許多全新的玩具與童書。奧克蘭這幾年房價飆漲,漲幅世界第一,聽當地朋友說我們住的這間房子要數千萬台幣,在台北內湖可以買四棟公寓。有朋友聽到認為還是台灣的豪宅比較有氣勢、有價值。可是紐西蘭的家,外在環境千金難買,什麼是有價值,實在是因人而異。
我們每天的行程就是散步到附近雜貨店和超市買菜,全家一起準備三餐。大部分的時間是猷和Nu推著弟弟妹妹,老婆與我倆人悠哉的像對情侶牽著手走在前面。晚上幾乎都是他們兩個掌廚,每天三餐變化無窮,雖然都是西式料理,沒有一餐是一模一樣的。中午吃完飯睡午覺,再到附近公園散步,沿路欣賞每一棟美美的房子,然後繼續補充食材和飲料。奧克蘭夏令時間白日長,晚上八點半太陽才下山,晚餐時還有陽光照進來,九點才天黑,晚餐後還有一段很長的全家聊天時間。等兩隻小的入睡,兩隻大的回房間,我們坐在餐桌上聊到很晚,好像還在過台北時間。
第一個家住了8天,我們搬到Orakei,以前我們熟悉的Mission Bay附近。這是一棟格局獨特的家,環狀的動線繞著餐廳廚房與客廳,成為弟弟妹妹玩躲貓貓的最愛。夕陽景色無敵,視野很好,可以看到奧克蘭Sky Tower。入住那天碰到下雨,司機很不情願,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一路上嘴巴嘀咕個不停說我們把他的車弄濕了。抵達之後,我們拖著幾件大行李在馬路上很狼狽。房東太太熱情友善,她站在門口等候,急忙撐著傘幫我們搬運行李,隔兩天還大老遠用車子搬了兩台腳踏車借我們。
這個時候Nu已經開始體驗當地的高中生活了,每天早上設鬧鐘早起,六點多起來自己做早餐和中午便當,坐公車去Onehunga High School。學校下午3:25放學,如果等公車銜接順利,兩班車4:30左右就回到家了,這個時候剛好我們睡午覺起來要去公園散步。在奧克蘭不管住在哪裡,到處都是綠地,連狗狗都有專屬的公園,動輒千坪以上,令人羨慕。
這一天我們來到Watene Reserve,終於發現一個playground,有各式各樣的溜滑梯,妹妹玩得興奮的不想回家,弟弟也開心在草地上轉圈圈。雖然快7點了,太陽還大得很,Nu一旁頻頻看表,催促我們說時候不早了,該回家了,請我們慢慢散步往回家的方向走。他說要趕回去煮飯,不然全家晚餐吃什麼?老婆嘴角上揚心滿意足的看我一眼,大概在想這本來是她的台詞。
這段期間我們去Ely Avenue看以前在Remuera的家,房子依舊,看不出來有任何歲月的痕跡。當年猷從千里之外跑到我們在奧克蘭的家投胎,Nu好奇的打探這家房子的一切,我心裡想,是什麼樣的因緣讓我們成為一家人?因緣際會,意外的跟幾位二十年前的同事聚餐,他們都移民定居紐西蘭多年,又是什麼樣的緣份讓我們久別重逢?原本計劃租車,多年不用的紐西蘭駕照、國際駕照都帶著,離開這麼久,早已不熟悉這裡的開車方式與交通規則。還好Uber很方便,除了前面幾次定位方式不熟悉,很快駕輕就熟,一上車就跟每一位偶然相遇,卻似曾相識的司機聊起來。
兩個多禮拜後搬到Remuera,一進門被大陽台玻璃窗外的綠景吸引,孩子房玩具一應俱全,全家wow聲不斷,聽起來是很滿意這個家。前兩個禮拜看到紐西蘭的優美環境,反而心情浮動,晚上弟弟妹妹睡了以後,我們低頭滑手機,聊起回台灣要不要換房子的事。搬進第三個家,才暮然發現,這間不大的cottage,看起來很溫暖舒適,其實跟我們在北埔的小木屋有高度的相似。Nu說,這個家看起來才有度假的感覺,是不是因為潛意識裡好像哪裡見過?他補充說,想到回台灣就不能再喝這些飲料和零食,他一定會懷念這裡的。
每個人都渴望一個家,最好是一間夢幻的房子,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如果是台北市,最好走出去100公尺是捷運,學區是升學率高的明星學校,每一個窗戶看出去都是綠油油的公園。到底什麼是家?我們大人都想要住很大、地段昂貴的房子,如果問孩子,他們的答案會是什麼?
這一次舊地重遊,發現即使是號稱人間最後一片淨土的紐西蘭,未必如一般世人外表看到的一樣,家家幸福美滿。仔細觀察,這裡的貧富懸殊,有人擁有幾間大豪宅,日進斗金。即使是所謂的好區或富人區,還是有人房子破落不堪,看似即將傾倒。紐西蘭的教育一度遠近馳名,很多人慕名想把孩子送過來,雖然中學課業壓力不像台灣,但是一樣有大學聯考,光是奧克蘭就有升學率前八十名的高中排名,決定孩子日後考取名牌大學的機率。這跟我以前的認知不一樣,或許近幾年很多移民改變了一些生態。
奧克蘭第三個家外觀很不起眼,一般人不會喜歡,空間也是三個房子中最小的,可是這裡卻是孩子的最愛。曾經以為人生的成就是努力工作,買百坪豪宅給家人住,後來才理解家的真正意義不是大大的房子,而是愛,沒有條件不求回報的愛。因為愛,站在對方的立場希望看到他快樂,感受到被愛、關心,與支持。我們用盡一生的心力企圖打造一個完美的家,其實就在我們的心中,一個轉念,垂手可得。
能不能寬心讓孩子喝他們喜歡的飲料,吃一些屬於他們世代,大人認為不健康的零食?即使裡面的成分就是水和糖,或是不太天然的材料。能不能放心讓他們自由自在使用網路沒有限制?睡覺時間自己決定,讓他們自我管理就像我們大人一樣?能不能靜心放下自己心裡面的事,專心陪伴孩子拼圖、玩積木、唸故事書、讓他一整個房間有很多玩具,記得跟爸爸媽媽在一起的童年時光?
房子大一點好不好,如果可以當然好,如果不大也沒什麼不好。房子外圍環境綠草如茵,地段絕佳,購物方便,上學上班近,房價高,樣樣都好,好不好?當然很好,如果沒有呢,也沒有什麼不好。
台北家巷口有一個小小的自助餐店,口味很家常,自從我們家非常依賴的全國素食不荷租金成本打烊後常常去這裡用餐。老闆也有四個孩子,各個很有成就,不是在國外發展,就是不在身邊。我們一見如故,常常聊幾句,他說養四個孩子等於少買四棟房子,我說養孩子比較好啦,房子帶不走,孩子等我們老了,可能還會想念我們。
國小對面巷子裡,有一個年輕人繼承他父親的油條燒餅店,路過那裡好幾年,就在我們出發到紐西蘭的前幾天第一次踏進這家小店。台北的冬天來得晚,我們穿著羽絨服,年輕人一身單薄汗衫,穿著深色運動短褲。問他冷不冷,他說不冷,他說他是地球人,身體是跟地球借來的,以後什麼也帶不走,要還給地球。
抬頭看著Maungarei Road這棟小小木屋的每一根樑柱、天花板,牆面上的每一張照片,每一個角落,都有這個紐西蘭家庭愛的故事,我們家何嘗不是?在台北,我們一家人生活規律,從起床、刷牙洗臉、上學上班、放學作功課、上床睡覺,都有一套時程與標準。什麼時間該完成什麼事情,什麼可以吃什麼不能吃,有很多應該與不應該,無形中塑造了一種壓力。
北埔小木屋帶給我們家一種不同的輕鬆感,週末回到那裏,蟲鳴鳥叫,滿夜星空。換一個環境,孩子可以隨意看電視、上網、滑手機、吃零食。我們可以忘記所有的公事與規矩,什麼都不管,看什麼都順眼,皆大歡喜。原來一個家的幸福,就在這樣的自由自在裡。
在奧克蘭生活的第18天,我開始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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