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很明顯感受到地球暖化的影響，冬天來得慢，一入冬又濕又冷，碰上下雨，就是我們出動娃娃車的時候。星期二妹妹上課後社團，這是她最喜歡的魔術課，有些魔術到現在我還無法破解。下午5點鬧鐘響起：「爸爸你可以來接我嗎？」手機傳來弟弟稚嫩的聲音，故意讓他重複，聲音逐漸變大。「好啦好啦，爸爸來接你了」我對著空氣講話，轉向老婆：「上班嘍，要去接你心愛的兒子回來了」。
弟弟一上車就笑得跟彌勒佛一樣，誰看了心都會融化，深情款款地吐出一句不像四歲小孩說的話：「媽媽，你知道我今天有多麼想妳嗎？」這不是一首情歌的名字嗎？媽媽笑得合不攏嘴，差點沒有把他抱起來一口吃掉：「你說，有多想？」這個天生就會把妹的小孩，表情認真的像偶像劇男星：「超級無敵想！」這時候的我坐在前面駕駛座，完全像是一個石膏像，被晾在旁邊，看著八點檔瓊瑤愛情電視劇。
這樣的你儂我儂，維持到弟弟回到家把內湖幼兒園圍兜兜脫下來，襪子很帥氣的邊走邊丟在地毯上，跳上沙發，劇情急轉直下。這時候媽媽神智恢復，回到現實世界，像大雄的媽媽一樣張大嘴巴：「張治恩！」
這個年紀的弟弟，誰看了都會害怕，每天放學回家就像嗑藥一樣，讓你感到人生瘋狂。現在的小孩真的有在進化，短短10幾分鐘的車程，就可以像30W快充一樣，電力滿格。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開始怕黑，半夜常常摸黑到我們房間，被他吵到不能睡覺。我們討論之後，決定在主臥舖兩張床墊，讓弟弟妹妹跟我們睡。當時老婆改造房間，把主臥大氣一揮，畫了一條線，把地板墊高，直接放了一張King size床墊。現在左右放了小床墊，剛好弟弟妹妹一人睡一邊，這是以前猷和Nu從來沒有的待遇。他們小時候也會怕黑，有時候兩人半夜拉著棉被過來懇求睡我們地板，可憐的兩個哥哥，只有那麼一兩次得到允許，要不被趕回去。
現在兩隻小的，名正言順的搬過來睡，跟他們協商星期五晚上可以看卡通久一點，但是要回自己房間睡，兩隻都說不要，弟弟還給我嚎啕大哭。四個房間的房子，平常空了三間，四個人在冬天睡在一個房間，往正面想，冬天有兩個小暖爐陪我們，不也是挺好的。黑暗裡，我望著天花板，老婆牽著我的左手，妹妹兩手抓著我的右手，人家是左擁右抱，我是左右逢源，幸福啦！
有一次吃迴轉壽司，聽到妹妹很有自信的說：「媽媽，妳生到一個像我這樣聰明又懂事的女兒，是不是覺得很驕傲？」雖然這可能是學校的造句練習，聽到她這麼說，真的是很開心。不管媽媽和哥哥怎麼說我偏心，女兒不能罵，平心而論，弟弟不在的時候，妹妹一個人靜靜的看書寫字，真的很好帶。看到我晚餐時似乎累了，不說話，少了笑容，就會貼心的問：「爸爸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兒子怎麼可能會這樣問我？一直到現在，想到有個女兒真的半夜還會偷笑。
妹妹前兩天心血來潮，一個人坐在書房寫信給爸爸媽媽，她用色紙小心翼翼的摺了小信封，把寫給我們的信放在裡面，打開一看，真的很窩心，有點想要流淚的感覺。看完把它收到房間抽屜裡，想要永久保存。
ㄑㄧㄣ愛的爸爸：
接下來我會幫忙ㄓㄠˋ ㄍㄨˋ弟弟，是不是很ㄅㄤˋ呢？也會ㄆㄟˊ 您看書，ㄓㄨˋ天天ㄒㄧㄥˋㄈㄨˊ。
治甯上 109.12.16 （三）
ㄑㄧㄣ愛的媽媽：
接下來的家事ㄒㄨㄥ ㄒㄨㄥ給我做，弟弟也我來ㄓㄠˋ ㄍㄨˋ，ㄓㄨˋㄑㄧㄥ春美ㄌㄧˋ。
治甯上 109.12.16 （三）
受到鼓勵與讚美，隔了幾天她又一個人在書房角落，拿起她的小筆記本，很認真的寫信給全家每一個人。我把它們拍照下來，傳到我們是一家人群組。
ㄑㄧㄣ愛的小哥哥：
每天都要早早ㄕㄨㄟˋㄐㄧㄠˋㄛ˙，你的ㄇㄛˊㄕㄨˋ方ㄎㄨㄞˋ好ㄌㄧˋㄏㄞˋ，你可以教大哥哥ㄇㄛˊㄕㄨˋ方ㄎㄨㄞˋㄛ˙，ㄓㄨˋ天天平安。
ㄇㄟˋㄇㄟ˙上 109.12.21 （一）
ㄑㄧㄣ愛的弟弟：
我不會再和你ㄔㄠˇㄐㄧㄚˋ了，我也會分給你玩具，ㄓㄨˋ天天開心。
ㄐㄧㄝˇㄐㄧㄝ上 109.12.21 （一）
ㄑㄧㄣ愛的大哥哥：
你可以不要再玩ㄉㄧㄢˋㄋㄠˇ了嗎？我ㄐㄩㄝˊ得你的食ㄌㄧㄤˋ好大，ㄓㄨˋ天天開心。
ㄇㄟˋㄇㄟ˙上 109.12.21 （一）
看到妹妹工整的字跡，很努力的想要把每一個字寫好，真的覺得很感恩。只不過兩年前她連ㄅㄆㄇㄈ都不會，我們沒有讓她上正音班，也沒有上安親班。每天親自接送她上下學，現在的她，對閱讀寫字很有興趣，有一個非常愛她的導師，經常寫小卡片給她，從來不會吝惜把愛寫在給她的小卡片上，她把每一張小卡片都細心的保存在她的書房抽屜裡。這學期她在班上被推選為模範生，26位同學她得了22票，拿了一張獎狀和大大的獎牌回來。看到這些，我們是何其幸運。
我終於明白， 陪伴孩子成長就是享受生命中每一個跟他們在一起的當下。以前怎麼樣不重要，因為過去不可能改變。未來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一定會改變。當他們叫我一聲爸爸的時候，我要努力的提醒自己，放下書本，放下手機，放下電腦，放下一切，讓時間停留在此時此刻。注視他們的眼睛，看著他們的臉，聽他們說話。因為，我知道，錯過這一次不會再有。
十二月好像有一點忙碌，演講邀約不斷，董監事課程要補滿學分，擔任新創導師上一梯次剛告一段落，緊接著新的團隊、新的階段又要開始。一個禮拜白天外出好幾次，回到家看見老婆嘴嘟嘟躺在沙發上，一看到我進門就說：「你不在，我一個人寂寞一整天了」。喔喔，我靠過去，在她耳邊輕聲細語：「什麼時候妳這麼想我，這麼依賴我了？好像沒有我不行。」她哼的一聲把臉翻過去，我像以前一樣跟她說：「這是我的工作啊」。她馬上給我當頭棒喝：「你的工作就是陪我！」。我醒了，趕緊把她的臉給捧過來：「是是是，我的工作就是陪妳。」
晚餐她看起來心情不錯，突然抬頭問我：「老公，明年結婚25週年，你要送什麼給我？」我嚥了一下口水，心裡想，過去24年好像也從來沒有送過妳什麼。以前每次生日，她也是這麼問我，說她想要把我綁上蝴蝶結，衣服脫光光送給她，我想這一次應該也差不多吧。還沒等我回答她就說：「我想要親親一年抵用劵」。嗯，是很有創意，經過這麼多年的訓練，我已經處變不驚了。我提議：「親親吃到飽怎麼樣？」她聽到竟然眉飛色舞，大聲說：「好耶！」。然後不自覺的熱烈鼓掌起來，弟弟妹妹一臉茫然。
吃完飯，我搶著洗碗，一方面是因為我們的合作模式：早餐我弄，餐盤她收拾，所以我可以從容的帶妹妹刷牙洗臉送她上學。晚餐她煮，她可以在餐桌上慢慢吃，我負責洗碗，樂得她坐在弟弟旁邊幫忙顧他。二方面，我喜歡拿水龍頭把碗盤快速沖乾淨的感覺，偶爾需要刷鍋子，其實也還好。而且我的方式比較省水，三兩下沖掉菜渣，就關掉水龍頭把餐盤碗筷放到洗碗機，通常不需要幾分鐘的時間。
我一邊洗碗，一邊問她：「老婆，妳覺得我是豬隊友還是神隊友？」這會兒她正忙著顧弟弟吃飯，我還沒等她回答：「還是妳認為我是狼隊友？」我的眼神有點邪惡。她哈哈兩聲，語氣不表贊同：「不可能，你絕對不是狼隊友」，顯然她認為我這陣子表現不佳。「對，我不是狼隊友，妳才是狼隊友，妳是一匹狼...」。我緩頰，找個台階下。她的內心深處似乎被我喚醒：「對，我是你的狼隊友，我是一匹狼」。語畢，不顧一切的伸出兩隻爪子撲向我而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