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啦A夢

心の中 いつもいつもえがいてる  えがいてる
夢をのせた自分だけの世界地図  タケコプター
空を飛んで時間を越えて 遠い国でも
ドアをあけてほら行きたいよ 今すぐ  どこでもドア

在我心中一直描繪著一張圖 描繪著

乘著夢想飛翔在只屬於自己的世界地圖上 竹蜻蜓
遨遊天際 穿越時空 無論多麼遙遠的國度
只要打開門 立刻就能完成心願 任意門

哆啦A夢的主題曲一天24小時佔據我的腦海，只要一停下來不做事情，腦子裡就有一個旋律自動播放。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伴我入眠，早上醒來意識出現的第一個聲音，都是哆啦A夢，不是阿彌陀佛。幾個禮拜下來幾乎每天陪弟弟妹妹看哆啦A夢，我已經跟著走火入魔。

妹妹歇斯底里的哭，弟弟不斷的把飯菜甩到地上，都是我認份的放下碗筷處理。拿著抹布在地上擦啊擦，站起來看到Nu一邊吃飯一邊事不關己的滑手機，老婆吃完飯翹著腳若無其事的喝咖啡滑手機，突然有一種怨婦的心情上身，覺得養小孩很累，婚姻是一個枷鎖。想到家裡很多事情如果我沒有做，就沒有人會去做。下大雨如果我沒有關窗戶，沒有人會關。後陽台窗框漏水，如果我沒有處理，沒有人會處理。廚房收納櫃兩塊門板脫落凸起，沒有人會注意。回北埔老家拜拜，到大賣場買東西，提著大包小包，一回到家全部鳥獸散，蹲廁所的蹲廁所，回房間的回房間，留下我一個人在廚房慢慢整理，好像理所當然。弟弟妹妹不睡，也是我陪他們躺，老婆到兒子房間吹冷氣，滑手機。總而言之，想到這些就是一整個不平悶在心裡。

有一天下午外出跟大學社團朋友聚會，因為掛心家裡只有老婆一個人顧著兩隻小的，兩個半小時匆匆忙忙提早離開趕回家。她兩個同學來家裡聊天，剛好猷去同學家回來，我們訂了批薩，坐下來跟她們一起簡單用餐，聊了幾句，沒多久就起身跟弟弟妹妹待在客廳。弟弟在旁邊跳來跳去，妹妹看起來累了想睡，吵著要看哆啦A夢，我在躺椅上把他們兩個抱在懷裡唸我小時候的哆啦A夢漫畫書給他們聽，整個過程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她同學離開以後，我看時鐘快九點，時間差不多了，覺得有點累累的，於是問她：「等一下妳幫弟弟妹妹洗澡嗎？」。平常大都是我陪他們洗澡，她在外面接應，幫他們穿衣服，吹頭髮。她口氣平淡的回我：「為什麼？」。有點意外她這麼回答，換作是我，絕對不敢這樣回答，如果我是一艘潛水艇，當下已經被這三個字擊沉，身陷海底。我摸摸鼻子，把弟弟妹妹帶進去洗澡，陪他們睡覺。一個晚上，就這樣完了。

第二天沒什麼事，大家看起來心情都不錯，家裡氣氛一如往常。晚餐後，老婆在廚房收拾，告訴我昨天她同學來聊天，我沒有一起坐下來聊天，一直藉故走開，讓她很難堪，她覺得這樣會讓她同學感到不好意思，不敢坐久一點，要是她下次就不來了。其實這是老問題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重複被她唸一樣的事，可能是潛意識裡認為她們女生聊的話題我插不上嘴，坐在那裡不自在，就待在客廳陪弟弟妹妹，以為這樣可以讓她輕鬆跟同學聊天。不知道為什麼，被她這麼一說，一股氣從肚子裡衝上來，兩個人就吵起來了。不管四個孩子就在旁邊，你一句我一句愈來大聲，像是水壩洩洪一樣，有那麼幾分鐘完全失去理智，講出要是能離婚就好了這種話，然後她說會永遠記得。兩個人氣呼呼的掉頭走開，我們都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其實，我們都回到了從前。我覺得她易怒，說兩句就不高興，她也認為我的行為與溝通模式跟以前一樣有問題。

她把我一坨衣服皺巴巴的丟在床上，我心裡想，難不倒我。坐在床緣靜靜的褶衣服，三兩下就收拾好放到衣櫃裡，很快的像是有一股能量從我頭頂釋放，平靜下來，發覺我錯了，我這幾天所有的感受與不平，不就是以前的她嗎？以前我忙於工作，把家裡所有的事情都丟在她身上，什麼都不管。我現在可以體會到，她一個人帶小孩，一整天下來真的很累，還有做不完的家事。有同事朋友來我們家，要她坐在旁邊一起聊天，怎麼這些事我都忘了呢？真是奇妙的生命體驗，老天爺安排讓以前的她附身在我身上，讓我完全感受到她曾經不平的心情，把她的靈魂跟我一整個交換，所有的報應回到我身上。

她跑到妹妹房間側身躺著，猜想一定是嘴嘟嘟的對著牆在生我的氣，我從後面把她一整個抱住，跟她對不起。她一直喊著：「走開啦」，扭動著身體，但是沒有把我推開。我用雙手雙腳把她纏得更緊，在她耳邊輕聲的說：「我本來打算三天不跟妳說話的」，她冷冷的回應我：「三天不跟我說話？我還想一輩子不跟你說話呢」。接下來我們把彼此的心情說清楚，她說我聽比較多，就這樣沒事了。

我們有四個孩子，到哪裡都很受人注目，每次參加同學會，一定要我起來發言。兩隻大的兩隻小的年齡差距很大，碰到的每個人都會很好奇的問，說我們很有勇氣，很勇敢。以前我都是回應不是勇氣，有勇氣不一定生的出來，而是福氣。我曾經以為鼓起勇氣生個孩子這種說法不通，那時候我不懂，對女生來說，生小孩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應該說，勇敢的是媽媽，老婆說，也許是不勇敢，沒有勇氣像周遭有些朋友一樣把孩子拿掉，雖然我們從來沒有這個想法。懷孕期間身體不適，身材變形，生產過程的風險，生下來嬰兒期間的照顧，餵奶的痛苦與不便，影響睡眠與生活作息，哪一個不是女生在承擔？而且還要工作做家事。有了孩子之後，很多想做的事不能做，沒有自己的時間，如果換作我是女兒身，需要多大的力量，才會讓我心甘情願？實在很難想像。

當年在紐西蘭第一次做爸爸，很興奮，但是第一個孩子介入我們的兩人世界，隨著半夜起來餵奶換尿布的次數增多，很快的婚姻生活開始產生變化。從紐西蘭搬到杜拜，那是我工作最忙碌的一段期間，也是我們婚姻的低潮期，像大部分的夫妻一樣，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不懂得為對方著想與體諒，想要從對方得到的比付出還多，會計較誰對這個家貢獻比較多。記憶裡我們常常吵架，尤其是週末最需要休息的時候，她默默陪伴一個禮拜以來每天忙著加班的我，有所期待，而我渾然不知她的心情，不懂得好好的疼惜她。有一次半夜大吵大鬧，我賭氣拿起車鑰匙跑到停車場，躲在車子後座躺著，又悶又熱，睡也睡不著，過了幾個小時最後還是乖乖的回到她身邊，跟她道歉，擦乾她的眼淚。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相信不少人也經歷過，而那時候，我們不過只有一個兩歲大的孩子。

很多人聽到我們這個年紀有四個孩子，而且兩個小的還那麼小，總是會安慰我們，好辛苦喔，而我總是回答不會辛苦啦，其實，說養小孩不會辛苦是騙人的。不管有幾個孩子，孩子幾歲，多大了，你永遠會關心，當父母的總是會不由自主的牽腸掛肚，到老了還是一樣。很多人結婚以後生第一個孩子是自然本能，但是有了孩子之後會吵架，婚姻生活會變質，可能兩人一起攜手成長，也可能淪陷倒退，這是很正常的。在這個狀況下如果想生第二個孩子，真的要想清楚，要有愛心和耐心，才能渡過婚姻風暴期。

當年有了第一個孩子，婚姻生活的陰影，曾經讓我有過不想再有第二個孩子的念頭。因為父親意外過世，我的工作與家庭生活產生很大的變化，在這個時候，老婆懷孕了。老實說，當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沒有第一次當爸爸的喜悅。她懷老二的時候，我因為工作外派蘇州，生產前大部分的時間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台灣。要照顧三歲大的猷，還要跟婆婆和阿婆住在一起，週末才能回汐止娘家，到了星期日還會接到我的電話關心，回到北埔了沒有。那個時候的我，沒有照顧好她一個孕婦的心情，是我對她一輩子的虧欠。

搬回台北之後，我們的感情慢慢變好，雖然還是經常出差，但是平日跟家人在一起的時間愈來愈多。於是，我們認真的討論如果有一個女兒會更好，那是結婚16年之後。老天爺聽到我們的心願，讓我們心想事成，如願以償，妹妹在6年前加入我們的家庭。很多人問我們，前面兩個孩子那麼大了，怎麼還會想生，是意外的嗎？不小心？還是計劃的？對於妹妹我們的確是有所期待，經過這麼多年養兒育女的婚姻生活，感情漸漸平順，想說年紀也不小了，事隔這麼多年也許不會再懷孕。我們沒有特別避孕，沒想到弟弟就在我們不排斥的心理下來報到，就這樣迷迷糊糊有了四個孩子。50歲的那一年，讓我再一次嚐到當爸爸的喜悅。

弟弟妹妹與兩個哥哥還有我的年齡差距，成為我們家永遠受矚目的話題。有一次陪妹妹參加校外教學，報到前在學校門口排隊，跟心渝爸爸聊天，聊到阿嫲安排心渝課後參加正音班，擔心她上小學趕不上同學。我跟他說安啦，哪一個孩子不會注音的，我們前面兩個也是這樣養大的。問他心渝阿嫲幾歲，原來跟我差三歲多一點而已，我跟他說，我很理解這個年紀的心情，改天讓我跟她溝通聊聊。最近參加恩恩的謝師宴，他最喜歡的芊芊一家人就坐在旁邊，芊芊媽媽身邊坐了一位氣質優雅的女士，我以為是芊芊媽媽的姐姐，原來是芊芊阿嫲，老婆小聲的提醒我，就是那天她給我看的照片上穿比基尼身材很好的那位。訊問之下，原來芊芊阿嫲不過大我五屆，看起來像我同學，應該算是我學姐。

每天開車接送弟弟是我的工作，前陣子幫他們全班拍畢業照，跟每個孩子混得很熟，每次到學校孩子們看到我都笑瞇瞇的。那天看到奈奈媽媽蹲在教室門口幫他穿鞋，奈奈看到我馬上一個笑臉叫我「恩恩...」，我揮揮手跟他打招呼。奈奈媽媽很快回過頭問我：「恩恩爸爸，你有沒有聽到奈奈剛才說什麼？」我應該沒有聽錯，不就幾個字，「有啊，他不是叫我恩恩爸爸嗎？」奈奈媽媽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奈奈是說，恩恩阿公」。奈奈啊，叔叔都幫你拍了這麼多照片，還搞不清楚我是恩恩爸爸還是恩恩阿公。我跟奈奈媽媽說：「沒關係啦，我已經很習慣了，他不是第一個叫我阿公的」。

老婆問我，如果沒有生弟弟妹妹的話，你有什麼事想做而現在沒有做的，我不假思索的回答，會去念一個博士，接大學專任教授的工作，參與更多社會企業。帶她去很多地方，到處走走。每天去一家沒有去過的餐廳，像約會一樣到外面喝咖啡，看電影，手牽手，看星星，看夕陽。或者，如果沒有弟弟妹妹的話，我根本不會從職場上退休，還在原本的公司上班。人生啊，有時候沒有重新選擇這個選項，而婚姻親子關係的修煉，就是磨你，磨到如如不動，但是不為所動真的不容易。小時候父母幫我算命，說我命中注定有二子，老婆的命書也一樣。後來遇到一個摸骨師，也是說命中有二子，第三個可生可不生。沒想到我們的命運改變了，有了四個孩子，曾經自問，怎麼會這樣？也許老天爺看到我們有愛，讓我們彌補教養前面兩個孩子時的欠缺，補修學分。如果後面兩個孩子與我們來世有緣要相遇，就是提早這一世來跟我們做家人，改變了我們。感恩他們，讓我的人生很不一樣，不用在公司操勞，不愁吃不愁穿。

結婚這麼多年，我們彼此已經練就很會觀看對方的臉色，上次吵架之後，我看她還是沒有笑容，問她還好嗎？她才告訴我前天晚上頭痛，肩頸僵硬，頭痛的位置跟痛的方式跟她兩年多手術前如出一轍。剛好那天有家族聚餐，每隔三小時她就吃兩顆普拿疼，還是止不下來。她一頭痛，我也跟著心神不寧，停車擦到保險桿，吃飯也心不在焉。回到家我趕緊到藥房買了各種止痛藥，請她盡快掛號安排星期一早上回醫院門診。我每天早上起來三餐睡前幫她用刮痧板按摩，希望她症狀可以減輕，舒服一點，每次都按得我滿頭大汗，手臂很酸。那幾天我們好像回到她生病期間的相處模式，我的愛心源源不絕，她也愈來愈溫柔，對孩子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很有耐心。兩三天下來，她的頭痛頻率減緩，每次頭痛的時間也縮短，痛的位置也改變了。她說：「雖然這次的痛跟上次不一樣，可是還是會怕」，我跟她說：「人啊，只有瀕臨死亡，才會溫柔，面對死亡，才會謙卑、感恩，這是老天爺給妳的功課」。她有感而發的說：「老公，看來我會比你早走」，我告訴她：「命運本來的安排不是這樣，如果改變，還有機會」。

只吃了一顆榮總神經內科的止痛藥，有很大的改善，睡眠品質也變好了。慢慢的，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正軌。晚餐全家一坐下來她就唸：「Nu，你這次頭髮剪得太長，一下子就長了，要趕快去剪」，「猷，你的鬍子也刮一刮，看起來很邋遢耶，這樣怎麼會有女生喜歡你」。早上準備了一小碗百香果給妹妹，妹妹一直叫著不想吃，媽媽不高興的把碗拿過來跟她說：「妳走開」，我趕緊接著說：「妳去玩」。弟弟一起床就抱著她的大腿哭著要媽媽，要喝ㄋㄟㄋㄟ，惹得她心煩，開始罵小孩：「幹嘛，欠打啊」。

早餐時間她很有興致的跟我聊起前一天跟幾個媽媽聚餐聊天的內容，她說妮妮媽媽大學還是高中，去殯儀館打工洗大體，一具6,800元，洗了60具，還洗到她同學的弟弟，因為意外身故，託夢給他哥哥，請他代為感謝妮妮媽媽把他洗得很好，我聽了嘖嘖稱奇。聽她說，妮妮媽媽加上其他打工，高中畢業存了100萬。我沒聽清楚，隨口問她：「高中還是大學？」她馬上不開心的說：「高中還是大學，這不是重點，OK？你們男生說話就是這樣，聽話的重點都在別的地方」，然後就不講了。我跟她說：「聊天就是妳一句我一句，沒有別的意思啊」。看她不講話，我也沉下來。吃完早餐，我看她還是不說話，就跑過去跟她ㄙㄞㄋㄞ，說對不起，其實我心裡竊喜，她的頭痛已經好了。

Nu到彰化住了一個禮拜，擔任彰化女中四支機器人隊伍的助教，好幾天不在家，妹妹每天在問小哥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早上刷牙的時候，一邊刷牙，一邊說她太愛小哥哥了，很想他。等了好幾天小哥哥回來了，我們全家到外面吃飯，吃完順便送他到春水堂上班，車子才剛停好，妹妹出其不意站起來親了小哥哥的臉頰，Nu一副酷酷的樣子。媽媽說他：「Nu，不要這麼酷嘛，妹妹親你，你也要表示一下啊」，他吭都不吭一聲開門下車，妹妹隔著玻璃窗眼睛閃爍的看著小哥哥的背影說：「超帥！」

弟弟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到書房拿玩具，暑假期間，書房就物歸原主成為猷的房間。弟弟起得早，猷通常睡得比較晚，有一天早上七點左右，弟弟輕聲的拉開大哥哥的房間門，整個人趴在地板上，好像看到獵物一樣，慢慢無聲無息的匍匐前進。我回頭看，他這次的目標不是打開櫃子拿玩具，而是他的大哥哥。我提醒弟弟不要吵到大哥哥睡覺，他還是一點一點的靠近。猷醒了，睡眼惺忪的舉起雙手說：「抱抱」。弟弟繼續往大哥哥的方向移動，很慢很慢地把頭靠在猷的肩膀和脖子之間，兩個人的頭緊緊貼在一起，像一個倒L型，幾分鐘躺著不動，形成一副美麗的畫面。

傍晚猷學開車回來，全家擠在小小的餐桌上吃飯，他看到妹妹手上剛完成一個扭蛋積木，很好奇的問：「最近我們家怎麼多了這麼多蛋蛋？是誰送我們的嗎？」媽媽挑明的回答：「你爸爸買的，現在弟弟妹妹所有的玩具和繪本，都是爸爸買的，你們會不會心理不平衡？」。算一算，這一個多月幫他們買了32本繪本，而且我全部都唸完給他們聽了，有些還不止唸一遍，還有剛剛到貨的18個扭蛋積木。猷不可置信的問：「爸爸？怎麼可能？小時候阿婆帶我去生活館買了一個扭蛋，回來就被你唸不要隨便給小孩買東西，我印象很深刻」。有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又好像有，Nu在旁邊聽了直搖頭。我解釋說：「人是會變得愈來愈好的，我變好了有什麼不好嗎？我現在對你們不也是很好嗎？」這兩兄弟哦哦笑了幾聲，似乎也無法否認。這些看似平常的互動，結婚、生子，一家人住在一個屋簷下，難免有時候會感到頭痛，但是懂得用心的話，知道人生就是一場夢，有些事不要太認真誰對誰錯，大部分的時候還是很有樂趣的。